LSF 59 談首次的「駐祭計畫」，兼論聲音表演的「透／抽」

演出者︰
鄭宜蘋 Yi-Ping CHENG ︱透 Pass Through
黃大旺 Dawang Yingfan HUANG feat.鄭宜蘋 Yi-Ping CHENG ︱沒有說，我剛才沒有說  NO, I didn’t say so. （駐祭計畫）

文︱吳牧青

要將失聲祭第59場的演出「純粹地」去寫作篇對此演出作品的評論，有其難以切割的困難，原因在於2012年上半年度失聲祭首次嘗試「駐祭計畫」的設計，在半年內六場演出安排單數月份由近二年來噪音場／聲音藝術圈十分活躍的黃大旺（黑狼），擔綱三次頻率尚稱密集的對話性演出，值此故，觀察重點很難不放在黃大旺於LSF#55、57、以至於本場與三位不同藝術家的共演關係。


黃大旺在失聲祭首度設置的駐祭計畫上這麼陳述著︰「我希望在駐祭期間扮演一個聆聽者的角色，當我開口時提出的問題，我希望觀眾可以一起幫另一組樂手想一想。」

值得玩味的是，大旺所提對「聆聽」的再度強調，相對於LSF首季的駐祭計畫節目安排大旺與哪三位「共jam」是來自於失聲祭主辦人姚仲涵，宛若是發聲者（實際駐祭演出者）和策劃者（駐祭對話節目的企劃者）一種關係上的逆反，大旺是制式演出關係上的發聲者，但節目的設置之初即已決定一半以上的展演結構，甚至也幾乎底定了可能想像的內容。但在此同時，每一場前來觀看駐祭的聽眾，卻也同時再次被這結構性的安排，經由黃大旺與三位「對談者」再次提問。換言之，第一輪的駐祭計劃由失聲祭主動使用了策展機制，便隱性地決定泰半的駐演結果，大旺再經由這樣的確立形式的被動狀態，提出對「聆聽」的疑問，於是乎，「聆聽」在失聲祭除了作為一個恆常的基本哲學命題（「聲音藝術」作為第一感官藝術，卻總是作為視覺輔助或陪襯的世界之再強調），「聆聽」在本質上也同時反映了駐祭藝術家倒成為一個明確的客體所在（如果各位也認為，造音者與聆聽者是聲音溝通的二元方向）。

鄭宜蘋的獨奏作品《透》，不難聽出她對合成器音色的熱愛和表演者某種近乎「天職」式的角色任務，這往往也反射出在藝術學院養成階段又同時有音樂創作路線的一種（聲音演出表現形式的）角力，作品演出時似乎最好能同時具備裝置性、視覺性和觀念性，綜合以上三要素就又形成當代行為藝術家最熱門的創作方法。然而，這對於已參與不少「跨界」合作作品的Apple，顯然不是個大問題，因為在小劇場、錄像藝術作品的歷練下，《透》的作品本身即已具備大量具有詮釋意義的腳本結構，從她的跳蛋裝置（也可類比黃大旺曾使用過此種現成物的即興噪音、或黃立慧的行為藝術《讓我一次愛個夠》），或是她對發聲物件的編曲性概念、表演質地的肢體語言，形成一場各項都十分均質的演出，效果不俗。但刻意強化各種裝置、視覺、身體、觀念的同時，聲音也同步於此被弱化了，類似的問題我想也同時深淺不同地存在於另兩位和黃大旺在首季共jam的藝術家身上，由音樂熱愛者作為藝術學院養成的藝術家，刻意去壓抑聲音作品的「音樂性」是不大必要的，究其故，除非作者有意識的認知自己理解所謂的「音樂性」是等同於聲音藝術傳統概念的「音樂」因而要將音樂性除之而後生的方法論外，創作者應該可以更有自信地去處理聲音與音樂之間不必要的舊渠道。

黃大旺與鄭宜蘋合演的《沒有說，我剛才沒有說》則輕巧對應到上場與葉廷皓《一樂儀光長得不像艾未未》，看似兩場的表現方式截然不同，但其內裡所隱含的「大旺式那卡西」或「大旺式即興噪音」本質是相通的，除非，大旺對於現今社會的音樂觀感、流行文化世代斷層、宅式文青或潮文青等基本信念有所跳躍，不然，究竟是誰與黑狼對話，或是大旺到底在表演「黑暗校園民歌之狼」、「黑狼那卡西」、還是「民国百年」、或沾到濁水溪的肉鯽仔，其實已經不大重要了。於是如果說鄭宜蘋的《透》就其作品名做一個最直觀的「透」為基準點（透過X來轉為Y，透過A來表現B），那麼《沒有說，我剛才沒有說》的對話就是一種「抽」，黃大旺從舞台上不斷地重回聆聽本位去呈現「去表演化」甚至是一種過水式噪音，也就是他不斷地在聲波載體中「退場」，作品文字和概念上，恰好相反，因此若就作品名和演出形式來看是突兀的、詭譎的，然而再回到「抽」的概念上，就又那麼理直氣壯了。

失聲祭在2012年第二個大轉變則是下半年度由做了五年節目的南海藝廊移師到DAC的「噪咖」，而第二位駐祭者也就是「噪咖」的設計者王仲堃，駐祭計畫在第二季顯然地會有濃厚的「主場區位」，對比第一季黃大旺的「客座角色」，會是個有趣對比。然而，駐祭制度從第三季（2013上半年）起會是個值得觀察的腳步，在失聲祭建立起如其宣言式標語「台灣最道地的聲音藝術快炒」，於近期對展演者名單深化的渴求，或是進一步轉型為更趨近或遠離「超響」的正式旗艦演出意義、與自由即興或噪音主導的「旃陀羅公社」有著何種平行與交錯關係，對台灣本地聲音演出生態會有另一個階段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