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 失聲祭 L46 - 如何不讓資本化的時間成為聲音最暴力的陷阱?

文|方彥翔

      連接上2011的網絡(實體的網路或抽象的社群),我們似乎都正在目睹著一個革命(新)中的世界,感受著時代感的壯闊——從阿拉伯世界的茉莉革命到街口轉角直營店的白色iPhone;從反帝國的到消費性崇高,我們目睹一切卻鮮少看到現身的「真實界」——事實上,我們的革命性來自於對眾多陷阱的跳脫與爭鬥,這恰好才是在當代生活中可堪稱為「邊界」的地帶,而且,正如「帝國的邊界並不在其外側而在其內部」,陷阱存在於日常生活的感官之中,並且已為您消除需要逃離的恐懼——最大的舒適是為您刪除「恐懼不在外部而在內部」的指令。這不但是所有「前進者」的當代宿命,也是今日最需要的挑戰。



      此時此刻,我們坐在這裡所聆聽的聲音,正召喚著這個都會現象學的觀看:乘坐在「行進感」與「交錯感」的大眾運輸載具上,目光所及的場景由高解析度面板和白色弧形發光體宣誓著以「i」之名;表面是單子遊牧的形象,內裡是技術性媒介的全面新自由主義民主化。如果加上一個推軌鏡頭,那一定是從微小程式語言拉攀到大都會聲音漫佈場景的高速鏡頭。然而,當我們將聲音放在城市學的範圍裡,這個由聲響語調形成的場景,亦是屬於都會神話「陳調」(cliché )的一部份。

      這是今天兩組對比的演出,所上映之版本不同但背景相同的兩幕時間劇場——恰恰這也是在電子聲響裡經常上映的景象。

      同樣使用電腦程式作為聲音創作之媒介工具,但觀念與形式上卻截然不同的演出。開場的棋盤上的方格,它們的「影像-音樂」是一種極其「印象式」的電子音樂。由幾個一再重複的主要旋律線、電子碎拍、數位聲響與城市畫面的吉光片羽開始,進行在一個時間軸上的竄流與交替的排列組合遊戲。在將「序列化時間」等距切分的運動中,試圖演繹一種城市擬像的時間註記。王福瑞的作品則是一種全然「反擬像」的聲音;透過「看」似低限的低頻與白噪音所展現的「物質感」、「具體感」(內容包括著古典或現代音樂的頻譜取樣和無線電波接收),在波的滑移中形成的「磨擦感」、「真空」感,將時間延展(duration)注入到一種波段藝術的物質點當中。

      隨著我們操作媒介(數位媒體)的普及化,以及此體系下相應的操作技術低門檻化(民主化的結果), 聲音、音樂、聲響創作的狀態慢慢的類似於另一個形態的藝術技藝——設計( 借用賈克•洪席耶(Jacques Rancière)的說法是「圖表面藝術」,只是著手的對象不同,聲音創作致力在重新分配「聽感覺」的連續面上(也就是時間綿延)。同樣帶著工業藝術的性格,在程式音樂、電腦音樂的範圍裡,已經被系統化的聽感覺分配技術與媒介,投射著被配給、分配、規劃的資本模式。以「不能跳的舞曲」(或者嚴格說來「不給跳」)、「不給嗨的低拍節」、「不哈(hop)的trip」所意味的一種聲音的脫控路徑(棋盤上的方格),或者劇烈震幅與白噪音敲擊著「耳-腦」、身體(王福瑞),都是一種可能性的策略。

      今天,並非我們的都會神話不存在,而是我們的想像尚待跳躍。或許我們可以走得更遠,用重新定義的「流行音樂」(Pop Music)概念的方式定義聲音:並非單單指著那些使用易於接受的編曲概念與演奏技術來創造順耳、易記的熱門音樂,同時也包含著使用著已經限制我們時間感受的新媒體技術工具的聲響作品,儘管它們聽起來是多麼地拆解音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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